赫拉克利特之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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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遥远的女人的一生15

15

扉间前去同长老请罪,软磨硬泡恳求他,才将把面试时间延迟了,长老听懂了她的难处,早几十年,平衡属下的生活和工作也是他的问题。他年岁大了,越发地陷入局外人的视角,乐得多见一些曲折的事。

“你去同她自己解决吧。”

长老松了口,给她自己解决的自由余地。

次日,扉间向桃华母亲递上请帖,正式去拜访桃池家。

她私底下想,桃池母亲的形象应当更接近于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寡妇,毕竟其母终日面对的,是抚养孩子的酱醋茶之忧。其目光所及的极限,终也只有其女的社会关系的外延。她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市井的妇人与她母亲有交情。

实际上桃池的母亲还算得上体面,收了她的请帖后,邀她见面会谈,端上热茶,三人端坐在破旧的案几边,氛围颇为紧张。

扉间推了不必要的繁文缛节,径直冲要点开口:“这次前来拜访,为的是桃池的事。我不插手她的婚事,但是关于她的工作,我是不会放她走的。你是她母亲,说起来有管辖她的权力,但从她进入研究所起,我便是她的上司,她要走就得经过我的同意。”

她母亲望了桃池一眼,脸色不好看,随即拿出推拉的说辞:“桃池今年已将近二十岁,即便您是高天原的天神,也不好伸手管这些事。我让她不要去研究所,为的也是她好。您也应该想一想我们,我们孤儿寡母的,无权无势,谁都能来轻贱我们。桃池的亲事是幼时就定下的,如今您和桃池走得近,别人说是我们要另攀高枝,我知道……您不是要拿桃池不好,但总归男女有别……”

扉间打断她:

“她有留下来的意愿,你应当尊重她的选择。如果是为了婚事,那就是你的家事,切勿让家事混入公事中,这才是叫众人笑话。”

她才不理会孤儿寡母那套悲情叙事。论起来,这世上的悲剧本就是比较摹仿而来。自己如果和桃池母亲掰扯这个问题,那么反进了她的圈套,被她用悲惨一词牵着迁就了。

“这不光是我的要求,桃池的夫家也是这么想的……这要求算不上过分。原本我们就拿不出什么像样的陪嫁,要是连这么个小要求都不答应,岂不是失了信义,族长下边便是您,也要替我们平民考虑考虑……”

扉间无法回避这类问题,她现在的一言一行代表着柱间,断然不可替族人去决定他们的人情去向。她太在意与桃池的私情,以至于忘乎所以。

“您的心是好的,可是要知道。”桃池母亲说道,“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。”

扉间望向桃池,桃池低垂着头,额发掩住眉眼,留一张嘴翕动着:

“扉间大人,很感谢您来到这儿。对不起,是我不争气,明明您为我这样操心……我已经下定决心了,要留在母亲身边。离开研究所虽非我愿,但当下是不得已的选择,未来还有机会的话,我会回来的,请您给我一点时间!我知道,靠谁都不是靠,唯有靠自己才是最好的解决途径……”

扉姬盯了她许久,她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影子,是自己难产死去的母亲。她记不得母亲是何样貌了,只留了一片烛光下的剪影在记忆里。

她不知为何会产生这种联想,那种对不幸的敏感使她警觉起来。一些话哏在喉头,她想同桃池倾诉出来,可她母亲在场的情况下,又变得难言起来:

“那……桃池,你要保重。”

“扉间大人。”桃池的眼睛羞愧地落在别处,“您走吧,走吧……”

又似催促,又似在哀求。

扉间不便再留下了,她打开门栓的时候,再次转头对桃池叮嘱:

“一定要保重好自己。我会等你回来的。”

她朝桃池道别,那道身影被关在了破旧的门扉里边。

后来她听说运输队的队长接班人弥生娶了亲,新娘就叫桃池。他与扉间还有过几面之缘,原本向扉间也发了请帖,扉间以忙碌的借口婉拒了。此后三个月,她都没有见到桃池。

她终于忍不住向实验室里的同事问道:

“桃池呢?有一阵子没见到她了,不是说她告假回去了吗?她也不肯和我说话,你和运输队的阿弥关系不错,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吗?”

同事见她问起桃池,似乎是等待了许久,直接回答:

“她已经走了。”

“走?”

扉间愣住了,停下了手上的动作。

“这是一个月前的事了,阿弥和桃池的妈妈过来和我们说的,叫我们不要同您主动提起来,想必是怕您责难。您知道……阿弥是我的朋友,再加上我怜她妈妈是孤身一人的老寡妇,便答应下来。这老妈妈在桃池下葬后第二天就吊死了,她也是难以承受爱女去世的打击吧。”

“说起来,桃池姑娘年纪轻轻,看起来很康健,最后竟然是因流产的后遗病死的。人的命运实在是难以预料……我还记得她站在这里记录数据的样子,那时她多活泼啊。”

“流产?”扉间感到惊愕,她的预感竟再次成为了现实。

“不知是怎么回事……她流产后总见红,血流不止,长此以往身体亏空,偶尔感染了风寒,没治好就去了。”

“是这样?倒是可惜了。”扉间久久不能开口,最终艰难地启齿,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无情。她没了继续做实验的心情,收拾起器械,“原本我是很看重她的。”

“唉。”同事安慰她,“你不是她丈夫,也不是兄长,已经尽了力,她却不幸逝世,这还能是你的事吗?人各有命。”

人的命运更像是逃避的借口,以其无处不在的普遍性而被认作因果的终点。人笼罩在命运下,自我的能动意识便被淡化,天下谁人能逃离命一字的震慑?扉间想到此处,叹了口气。

“人只有‘人各有命’的自由了。”

她从一堆登记的名牌里挑出桃池的牌号,擦拭干净,带进口袋中。

第二日,扉间去了桃池的葬身之处,将那枚名牌埋在了她的坟中。

过两日,长老请了她去下棋。

“那个孩子不来了?”长老呷了口茶,看似不经意地将棋子落在闲处,实际上为的是问桃池一事。

“是她没那个福气。”扉间端坐着,微微颔首,“下次再给您介绍好的。”

“别了,别了。”他呵呵笑,“我一把老骨头折腾不起了,你去和研究所里那些年轻人去闹吧。”

意思是她可以走了,她挪动膝盖,准备起身,却听到长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——

“我再多嘴两句吧。”

她转过身,一动不动,聆听长老的话。

“你这番动作,动静大收益却等于无,浪费。”长老把棋子收进棋罐里,抬头看她,“人老了,讲话也不好听了。”

长老难得讲话这样不客气,但这正是要教导的前兆。她收下长老的话,“您请讲。”

“你既然要培养下属,那就要让她的中心变为你,她和你讨价还价,你就要准备好放弃她。如果你说,你不是为收她做自己的人,而是去做慈善,那你就该打。你这个位置的人,开口就比底层人说一百句强,你配去为一人大费周折么?上位者应该小心,避免可能招来怨恨和鄙视的事情。你受人鄙视,就是因为被看穿了心事。当前乃至以后,你该上心的有两件事,一件内忧,一件外患。”

老人声音嘶哑,声势却厉害,他苍老的手拍在桌案上,依稀可见当年的果决:

“我知道……你难免是会有私情在的。你这孩子自小是在什么环境长大的,我清楚。你对不公平极其敏感,所以你总移情她人,在她人身上寻找自己的影子。”

“孩子,你……”他把手搭在扉间的肩上,成了一种沉重的托付,“你是要辅佐柱间的人呐,你是‘家臣’,被概括在里面的叫‘家人’,臣要有臣的本分。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,要比君主更理智,看得更广,更沉得住气,切忌有私心呐,我怕你在站在柱间的身侧,却做不了他的眼睛。”

“是。我快忘了自己的本分了。”

她似醍醐灌顶。往前她放不下来自外界的精神伤害,这种伤痛始终潜伏在她意识深处怂恿着她,使她在任何事件中都要展露出“被伤害过”的痕迹,即便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与过往的角色重叠,她依然要重演悲剧——

“长老,您算是救了我。”她的目光在一阵闪烁后,坚定了下来,蜕变的希望从她内心生长出来了,“尽管我自然不认为执着自我角色是错的……是我太过于迷恋悲剧了,这无异于饮鸩止渴。”

"重要的是你自己能从中解脱。孩子,人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?我想这是一个必须找到答案的问题,而你还没能意识到它。"

长老的两片薄嘴唇上下蠕动,扉间盯着他的口型,尤其是知道他说的是“追求”一词后,她艰难地开口:

“我想要自由,想要公平,想要补偿自己失去的。浅显地说,我目前在为这两个而努力。然而,冥冥中有种感觉在告诉我,这不会是终点……”

“那个终极的公平和自由是什么,你遗失的,又是否是真的遗失?还是只是作为历史的代价,补偿回过去的漏洞?你要想清楚啊。”

棋盘上最后一颗棋子被扔进篓子里,长老将篓子抱在怀中。

“穷其一身,我们追求的不过这些。”

她咬住下唇,若有所思。

桃池的事到此为止,有天夜里她很晚才入睡,梦见桃池牵起她的手,静静地凝视着她,她半天动弹不得——原是魇住了。那段时间她作息不规律,月事也时准时不准的,好在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太久。

没过多久,水户前来找她玩,话中透露出一个消息:她怀孕了。

“你怀了?”扉间感到吃惊,水户嫁来才一年不到,这就有了头胎,于族中当然算是好消息,但扉间更担心她的生产,她仍忘不了因流产死去的桃池。

水户抚摸着尚不显怀的腹部,“已经瞒了三个月了,再往下就瞒不住了。”

“你自己都是个孩子,腹里还要受着孩子的累……”她的手落在水户的腹部,感受到轻微的隆起后收了回去。

“这没什么。”水户显得意志坚决,“我来这里前,头一件策划的事便是在一年内怀上孩子,这算是我得偿所愿。”

此时水户靠着门边,一只手扶着门扉,一只手抚着腹部。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神态,浮现在了她的眼角眉梢。黄昏的光辉照下来,照清了她脸上细小的绒毛,乍一看她还是个孩子,可那双眼比年长者更加深沉。

扉间走过去,她越是靠近水户,越能感受到她母性力量的觉醒。

她从背后抱住水户,双手轻轻落在水户的腹部,这一幕若是落在其他人眼中,自是有说不清的暧昧,然而水户感觉到,扉间只是在以一种最为隐忍的方式关怀她。

水户怀孕的消息传出去,族里都当成是喜事,尤其是长老们,都盼着头胎能生出个男孩来,涡之国得知后,还派来了自己的医疗忍者,前来帮忙把关生产。柱间自知要有孩子后,急忙向桃华请教孕期的知识,怕怠慢了妻子。

趁着水户怀孕的机会,扉间接手了许多族长的事务,有柱间的放话,长老们偶尔犯两句嘀咕,倒没有过多为难的意思,眼下除了她,没有别人可以接过这些事。

柱间原本有两位亲信,一个是她,还有一个就是她的友人桃华。但也不知柱间是怎么样做的,桃华在医疗部拿了个闲职,已荒废了大半年的时光。等扉间上来后,正巧也碰上了做顾问的长老突发疾病,她一鼓作气,前去慰问的时候,假装听不清,反过来给长老打上体衰该退休的标签,便让长老退休下来了。由此,桃华被她调在身边。

一切都在步入正轨。就在扉间以为可以放下心的时候,却发生了最为意外的事。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,无论这种可能性有多小,它必然会发生。先前经由大名调解的两族和解之事,原本已定下要在三个月后签订契约,却被羽衣一族搅乱了。

羽衣自然是不愿意千手和宇智波结盟的。他原本与宇智波交好,连二族当初的战争的关键环节,他亦有参与。一旦两族交好,宇智波不知何时会弃他离去,到时在火之国境内,他的话语权不大,再加上得罪千手,那么将再无立足之地。他自然是要煽动宇智波继续与千手敌对。扉间得到的情报有限,只知宇智波忽然不愿意和解了,即便违背了国主的意思。她是没有想到的,斑竟然是这样执拗的人物。她前去询问柱间的意思,加上桃华、水户,四人商讨接下来的对策。

她没打算去会议室,这消息目前只有她四人知道。柱间与她都不欲宣扬出去。

“宇智波的意思是要和我们开战?”水户挨着桃华的肩膀,一起看探子寄回来的情报信。

“他们的态度还很模糊吧。”桃华说道。

柱间把烛台端到信边,火光染在他的下颌边,他的表情少见的严肃——与温暖的火光格格不入。他凝视着那行简短的字,思绪却飘忽不定。

“斑是这样好煽动的人物吗?”水户不了解火之国的情况,扯扯扉间的袖子,暗自问她。

这话悄悄的,但还是叫柱间听见了,扉间刚组织好语言说点什么,被柱间一个眼神示意静默了。柱间的手掌包住水户的手心,脸上露出温和而无奈的笑容,“不,斑不是好战的人,我想他此时和我一样,都在想同一个问题。我有你们,可斑身边现在只有泉奈一个弟弟,他恐怕要比我迷茫许多……”

“你这样不吝啬地赞美自己的敌人呀。”水户咯咯笑。

“族长一直都是这样。”桃华跟着笑了下,拉回正题,“现在我们只有两个选择,要么开战,要么继续寻找和解的契机。以斑的行事作风来看,还是做好开战的准备才好。扉间,你怎么想呢?”

“如果大哥能当机立断,那么开战就是当下最好的选择。上次我和大哥二人去见大名,与他说过几句话,他如此急于希望境内的忍者家族联合起来,大概是要建立什么军事机构吧。和宇智波的事已是迫在眉睫,不能再拖延下去。生存或灭亡,世界上的团体社会本就只有这两条路可以选,要做就要做绝。”

最后这句话是说给柱间听的。

沉默片刻,柱间将那封情报信拿到灯焰前,火光升腾,燃烧的信被丢在四人围聚空出来的中心位置。

“我一开始的想法就是战斗,或许只有在战斗,我和斑才能找到答案吧。”

扉间松了口气,她怕的就是柱间下不了决心。

“我还有一个提议。”见众人没有别的话要说,扉间补充了自己的意愿,“先斩断宇智波的羽翼。”

她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:

“这次宇智波的改变定然有羽衣在其中捣乱,无论是为了日后千手能一家独大,还是与宇智波联合,都必须将其铲除。”

“而且,我还有一桩心事,我要借铲除羽衣的机会,搞清瓦间死亡的真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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